脸颊上那点痕在微凉的晨风中格外醒目。周围人不多，但我几乎是狼狈地转就走。指尖下意识想去拭那点带着恶作剧口水的痕迹，却在抬手的瞬间顿住——脑中莫名其妙闪过“唾面自干”这个词。算了，由它去吧。那点意，却像烙印般灼热。

        “为什么不——”我刚要回答，目光便落在某人早间留下的齿印上，一种属于青春期男孩的促狭心理突然冒了——就像那些故意扯喜欢女孩辫子的小男生，我决定捉弄一下她。

        尽在早读课前十分钟冲进了教室，我还是被作为开学伊始就“踩点”的典型，在讲台上挨了一通不轻不重的训斥。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成了我的避风港。这里光线充足，又能将教室大半景象尽收眼底，还足够隐蔽，不易被老师频繁关注。我喜欢这里，仿佛能在这里口气，暂时卸下“哥哥”和“新生”的双重负担。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来咬我愤。她只是微微前倾，鼓起了腮帮，眉颦蹙，那双清澈的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我。这本该是比咬人更危险的信号，可奇怪的是，看着她这副模样，我方才的紧张被一种奇异的疑惑感取代——为何这颗心脏开始加速个不停？

        甩开这种无关紧要的想法，我担心起妹妹能否适应各种变化。自从在家跌倒昏迷，父母连夜赶回老家，留下我和小遥在空的房子开始，生活的天平就彻底倾斜了。母亲绝大分时间都耗在了医院的病床前。父亲则像一沉默的、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老黄牛，面对不断累积的医药账单，常常工作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躯归来。最初，妈妈还试图在白天提前好晚饭，让我们只需微波炉加热。然而我“作死”的证明自己能够独立出可以入口的饭菜，于是爸妈理所当然地将“掌勺”重任移交给了我，好在每周的生活费从不短缺。洗衣、扫除……这些琐碎的家务也自然而然地落在我肩上，连同照顾小遥的一切——换衣、梳、检查作业、提醒作息……不知不觉间，我已成了她半个家长。

        “小遥已经四年级了吧，我在这个年纪还要天天接你，你应该也能自己回家吧？”

        第一节数学课，内容简单得令人发指，不到半节课，我已了然于。剩余的时间，便成了漫长而枯燥的折磨。老师的讲解声变成了嗡嗡的背景音，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思绪飘向了另一个人。

        妹妹忽然一言不发地了起来，柔温热的带着一点，用恶作剧般的力，“啪”地一下印在了我的脸颊上。不等我反应，她已转飞快地冲进了校门，消失在攒动的人群里。

        我的妹妹……她的成长速度似乎超出了我的预估。那份沉静和偶尔出的察力，已不太像个懵懂的小学生。她对铅字中毒症状已经更甚于我。我毫不怀疑，若没有我监督，她能天天抱着书熬到深夜，然后早早给自己架上近视眼镜——等等，她上眼镜会不会更好看？这个念让我怔了一下，竟有些想象不出。

        “放学你还来接我吗？”

        小学门口熟悉的喧闹声近了。与以往每一次不同的是，今天，妹妹的终点不再是我的终点。一无形的门在我面前打开，脚下延伸出一新路。我停下步伐，习惯地想随她往里走，手臂却只是抬了抬，最终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去吧。”

        所幸题目不难。我走上讲台，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畅地写下步骤。老师挑剔的目光扫过板书，没找出什么错，只不咸不淡地抛下几句“上课要专心”“不要以为进了重点就高枕无忧”之类的说教。回到座位，我索将那些沉重思绪暂时抛诸脑后，转而思

        她当然知我绝不会丢下她不。只是近期一系列改变带来的不安，让她脱口问出了这个答案昭然若揭的问题。想通这些后，我的心猛地一沉——玩笑开过了。

        小遥微微一愣，下一秒，她转跑回来，冰凉的小手抓住我的手腕，攥得紧紧的。

接近“家长”而非纯粹“哥哥”的方式去对待她？这个念一闪而过，有些沉重。

        “顾业铭！”一声尖锐的呵斥伴随着一小截粉笔准地砸在我的课桌上，打断了我的神游。“上来！把这题的解法写给大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