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神色柔和：「我不會要求你什麼，也沒期待。但我想讓你知——這個孩子存在，跟你有關。」

        嶺翔也注意到她了，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躲避。

        麥琪笑著闔上筆電，朝他比了一個小小的感謝手勢，「謝啦，學長。」

        有人選擇愛，有人選擇規劃懷孕；

        「妳真的覺得這段好笑？我覺得他只是尷尬得很誠懇而已。」蒼大的聲音低而帶笑。

        「我？我明明是人群裡最從容的男人。」

        是蒼大，和艾米。

        「我覺得還好。」她語氣平靜，「比起氣氛，我更在意他的反應很溫柔，有尊重我。其實制度裡面的人很多都訓練過，節奏、溝通、體界線都得很好，不是妳想像那種奇怪的交易感。」

        嶺翔看了他們一眼，只是微微點頭，便轉走進公共休息區。

        她的語氣那麼平靜，像是說出某個與他無關的事實，卻又在他心裡留下一細緻的餘波。

        「就因為那種尷尬很真實才好笑啊，」艾米靠在他肩上，「你不也是常常這樣嗎？」

        她最後說了一句：「祝你一切順利，嶺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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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發上沒有其他人。他把書包放在腳邊，坐下，體往前傾，手肘撐在膝上，像是習慣地思考，卻沒有思緒能被抓住。

        「你看起來還不錯。」她說，「聽說你有篇論文登期刊了？」

        「我那天有看到你的影……制度的宣傳影片裡。」她語氣輕淡，但眼神一度落在他肩線的位置，像是想抓住某種情緒，但最終讓它溜走。

        話說到這裡，她忽然抬頭，遠處走來的影讓她一瞬間靜止。

        他點頭。她也微笑。

        他點頭，沒有回避。只是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口某個地方被輕輕按了一下。

        ＊

        他們在秋日陽光下短暫交會，然後又各自走向不同方向，像兩顆不再相交的行星。但他知，有些連結，即使斷了，也曾真實存在過。

        她停了一下，笑著補一句：「而且，不會尷尬，因為……那個人其實很好。」

        「小刊物而已，不算什麼。」他答，語氣一如過去那般節制。

        另一人瞪大眼：「哇，原來這麼多人都有問題嗎？」

        她朝朋友們點了點頭，低聲說：「我先走一下。」

        「三個月了，一切都算穩定。」

        「我是真的有點心動了啦，」其中一位著圓框眼鏡的女生說，「我跟我未婚夫試了快一年都沒消息，最近去檢查……他子濃度只有正常值的一半。」

        兩人在圖書館花徑交會。陽光斜落在銀杏樹葉間，他們像是剛好在其中一塊光斑裡停住。

        「最從容的，是說你上次跟我爸講話時連名字都叫錯？」

        他背後，蒼大和艾米的談話聲依然斷續傳來，笑聲與停頓交錯，像某種被世界允許的親密。

        他停了一下：「嗯，這樣很好。」

        「會不會很尷尬？我想像那種對好像……氣氛很怪。」

        「你回來了？」他開口。

        他突然有種異樣的清醒感：

        「嗯，幾天而已。」她眼裡有一絲猶豫，但很快轉為溫和，「資料還在老系統裡，只能親自來拉。」

        圖書館旁的咖啡亭下，幾位碩士班的女生正圍著圓桌小聲聊天，秋陽灑在紙杯上，蒸氣裊裊升起。

        「其實現在能自然懷孕的機率真的不高啊，尤其我們這年紀又不可能立刻結婚生小孩。」

        有些人選擇留戀，有些人選擇放手；

「我就知你不會完全拒絕我。」

        她轉向旁安靜喝著咖啡的希麗雅，語氣轉為半玩笑：「欸，妳不是那個暑假去執行制度任務的代表嗎？快點說說妳的心得，我真的在考慮要申請對。」

        「妳也是，希麗雅。」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但也沒有喧鬧。那種安穩自在的親密感，在狹小的空間裡像一柔和的燈，穩定地照著彼此。

        是嶺翔。

        回到宿舍時，門半掩著。嶺翔伸手推開，屋內燈光昏黃，傳來輕聲的笑語與低語交談。

        她沒說「懷孕」，但他聽得懂。

        在這個世界裡，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出選擇——

        希麗雅將紙杯放下，笑了笑：「我本來就是打算單親育兒了，所以對象得很理想，當時心理評估過了之後，對其實很快……受孕當下沒什麼感覺，反而是知成功的那刻才覺得有點……現實感吧。」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針織衫下微微隆起的弧線已不再完全隱藏得住。她沒遮掩，反倒像是刻意讓他看見。

        他想起希麗雅說的話。

        他低頭看著手心，指節間的膚乾燥，微微泛白，像是拭了太多東西卻無所附著。那是一種「過於乾淨」的感覺。

        他們並肩坐在床上，共享一個筆電螢幕，似乎在看某喜劇影集。螢幕畫面忽明忽暗，時不時傳出幾聲笑聲與劇中角色誇張的對話。

        而他，好像還卡在中間，什麼都還沒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