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进了院，看见砖墙上挂着的速冻饺子，才想起来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挂清插在土里，纸钱烧过，烧香只让烧两炷，这是棺材的爷爷告诉刘五的，他既然记着就照办。

一切妥当，却没人磕。

刘五蹲在他后拍了一阵，突然听姚旺笑着说：“对不起，哥，我弟好像不喜欢这个馅儿的饺子。”

他竟生出了‘原来今天是初一’这样的想法，而且他想笑，荒唐。

囫囵吞了饺子后，姚旺说：“我弟没吃过饺子，我妈活着的时候，他小，只吃我妈的，我妈没了，我只能给他喝粥。”

烟抽到第三颗，姚旺起，闷往回走。

刘五没哄也没劝，会伤心的人，就代表这个人的感情还未麻木。

刘五只吃了三个，剩下全被姚旺吃了。吃完没过半小时，又被吐到了墙下。

可是姚旺呢？

“吃吧！今天初一。”刘五说完扒嘴里一个。

刘五煮了那袋饺子，其实他不饿，也吃不下去。但是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在悲恸和哀伤中过去，随着时间推移，这一天好像会变得更加悲恸和哀伤。

姚旺扶着墙起，仰看刘五，以前眼里的戾气，上的倔强都没了，这种彷徨无助的样子到像一个孩子，他似乎

不让下葬。

姚旺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院子里当了很久的雕塑，风干泪痕，原本红黑的脸像涂了一层细盐。

这一路，姚旺没用他拽着，牵着，一个人吭哧吭哧的走回了平房，直到进了院，才肯回面向山站着。

刘五站在姚旺后说：“待一会儿吗？”

姚旺一眨眼，泪珠掉在饺子上，跟刘五一前一后吃了一个饺子。

刘五别开眼不看那摊呕吐物，他猜姚旺昨天肯定被他爷爷打的哪里坏了，他顿了顿安说：“没事儿，咱们再换一种试试。”

姚旺哭起来没什么声音，抽泣声很小，眼泪却不少，豆大的泪珠成串儿的下，一会儿成了，破棉袄的前襟透大片。

刘五把带来的残废铁锹仍了，袋子扔了，没用完的香也扔了……来时他们负重前行，走时，他想，他和姚旺都不该带走任何有的没的东西。

他点了烟叼着，杨树围成的坟圈子里，纸灰味儿很大，还有一种腐烂的味，即使西北风一直呼呼，这种味也像是散不尽一样。

返程路走了一半，刘五回看，山仍旧清晰，山脚的杨树林模糊了。偌大的山，杨树林越来越小。

刘五这么说完，姚旺直接往嘴里扒了两个饺子，鼓着腮帮认真的嚼了起来，咽下后，扭看刘五说：“哥，这饺子真好吃，我弟肯定爱吃，还有吗？”

热气从饺子上升腾而起，扑在人脸上，迷了眼。

他可以一走了之，这几年走走停停，走了仿佛一轻。

刘五第二个饺子也是囫囵吞下去的，没破，整个饺子撑着食掉进胃里，几秒种后胃里泛出灼烧感，他了胃说：“今天过年第一天，投胎的好日子，你替他尝尝这饺子好吃不好吃，你还要替他看看这世界有多好有多坏，你要替他他从来没过的事儿，知吗？”

姚旺蹲在墙，把吃进去的饺子全吐了出来，饺子有嚼碎的，有整个的，还有夹着血丝的唾。

两个人，一人端着一碗饺子，面山站在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