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全的力气又回了过来，他急匆匆地一间一间屋子找去，终於在最後的寝殿之内怆然跌坐在地，只巴著手掌中的一柄宝剑，跪伏著终於嚎啕大哭：“云飞……云飞！朕错了……朕对不起你……”

主子这麽多年来心心念念捧著的，全都在最後被他一一碎，主子心中该有多麽苦……才至於今日竟要整个合欢曾参与此事的人都进来陪他活葬！

这些年来，深重的悔恨自恨懊恼及心痛碎，往日里只如一点一点的腐水滴滴滴落心田、腐蚀著他的心他的骨他的血肉，如今终於如澎湃的大海，汹涌澎湃地滔天巨浪般打来，几乎将他整个打垮──终於明白他毁掉的，原是他自己的心。

这些年来，哪里不恨哪里不悔？恨的是，皇上竟然为了那一个，将这後三千、大好江山、两名少主、荣华富贵和人间万千都抛却；悔的是，当初竟未规劝著皇上不出那些自毁的事儿来！

他依恋地随著那画且走且停，终於耗尽了全副心神来到中央石棺之。

眼前，犹如数年的光阴回溯而来。

李熙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转过几个密，又不知下了几层路，才见著真正的帝陵。只见一座恢弘开阔的大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陪葬物品，又有金银巨大的雕塑，以及许多美灯，多宝阁上玲琅满目，石上更是雕刻著许多歌功颂德的画儿。

他们几个才……

李熙乍然一望，便几乎厥过去，又慌忙地挣脱了人们托扶的手，踉踉跄跄地朝内奔去。只见那一殿一室，一物一宇，空虽无一人，却仿佛都有那人的影子！

这殿，竟是整个地被搬了过来。

他慢慢佝下子，依恋而细致地抚摸过那套衣衫；又拿起其中一点一点的各色旧物仔细把玩抚摸，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以及走过院子而到的殿，正是合欢的模样。

那大厅中央一座巨大的玉石棺材，正是今後李熙要躺的地方。

如今一切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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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巨大的棺材在高高的石台之上；此时棺盖开著，李熙著人扶了他上去望，看见极其宽大的石棺内明黄的绫罗绸缎铺著，显出两个人的形来，一面是空著的，一面已放了一套男子衣冠──正是昔年乔云飞初初被掳入时所著的那套。

众侍也停了哭泣，纷纷簇拥著皇帝前行。此时眼前乍然开朗，一座开阔的大厅，正中便是龙椅、龙，分明是朝殿的模样。

几个人顿然噗通噗通跪在那坚实冰冷的地上：“皇上，才们陪著皇上，不苦……”内中那几个随侍多年内侍，更是纷纷泪满面，语音哽咽，这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变一化，他们哪里有不清楚的呢！

李熙慢慢沿著墙行来，手掌不自觉地抚过高低起伏的画儿，忽而行到那年西征的故事上，手掌哆哆嗦嗦再也举不起来，一颗泪自颊上滴落下来。

等到李熙看完了，也不传膳，也不休息，只托著内侍们的手，慢慢绕过陵殿後侧两面影，然後便停下了脚步。

李熙如今已是七魂丢了六魄，耳旁虽是心腹近人们的哀泣，却模模糊糊的仿佛听不见似的。他只是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前行，吱呀一声周围的侍卫推开两扇大门，便见金灿灿满目辉煌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