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眼前也就罢了，人到了眼前，他怎么舍得让这么个孩子懵懵懂懂地与自己一起共赴黄泉。

自从去齐国弄走一批书之后，张良对于收集别人藏书这件事就极为热衷，这次他跟来楚国主要也是这个目的。

秦国以前非常嗜杀，动不动就抄家灭族，近几年倒是宽和了许多，至少连韩赵魏三国的王室贵族都还活得好好的，李牧他们手里虽没了兵，但命是无忧的。

扶苏没与项燕多说什么，领着项羽往俘虏营方向走。他把人送到了项羽祖母手上，带着一起往回走。

楚国没了，死了也是白死。

这两天扶苏跟在嬴政边，张良就负责指挥抄书小队去拜访当地藏书多的人家。

项燕板起脸：“不许乱跑，好好和你祖母她们待在一起。”

项羽见项燕神色虽然憔悴，却没受重伤，上的旧伤口似乎也被人上过药，看起来确实命无虞，这才不舍地走回扶苏边。

为楚将可以毫不犹豫地慷慨赴死，可是他的孙子才六七岁，本还不懂什么家国天下。

张良自己出韩国世家，很清楚六国之中不仅大量财帛珍宝入民间，很多珍贵的藏书也在民间藏得严严实实，等闲是不会给外人看的。

项燕听着孙子稚气的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说：“我没事，你快回你祖母边去。”

可是，楚国已经没了啊。

对于楚地民间那些愿意连人带书一起去咸阳的当然最好，直接连人带书捎走；要是碰上不愿意挪窝的，那就得抄书小队带这家伙迅速把他们家的书抄上一份。

更令他们不愿相信的是，他们随随便便就扛进来一箱子裁剪好的纸，那纸不仅好写，墨汁干得还快，在楚国价格卖得很高，还经常买不到。他们却随随便便扛来一大箱！

抄书小队的成员们字写得又快又好，还整齐清晰，非常适合干快速抄书的活。

若是项家一家以殉国能够保住楚国，项燕不会有太多犹豫。

抄书小队一起同过窗、一起考过试，合十分默契，呼啦啦地抄完一家，又呼啦啦地前往下一家，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那些不敢把人拒之门外的楚地藏书大家都一阵恍惚：刚才真的有人来过吗？他们真的把书抄了带走吗？

张良早把刚得的一卷新书给看完了，瞧见扶苏从外回来，也没问那小孩怎么样了，只与扶苏汇报起搜刮楚地藏书的进展。

“我们学没有的书都得抄。”抄书小队的成员解释，“我们学已经有的，内容有不同的也得抄。”

以前扶苏怂恿嬴政给他找书看，从各国弄了一批民间藏书回国，不过他们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感觉还能再找找看，所以张良建议扶苏往这次出行队伍里了个云阳学那边培养出来的抄书小队。

那用纸的态度潇洒得让他们都忍不住提醒说：“这些书很垃圾，没什么必要抄。”

家里藏书丰富的人大多是爱书之人，听他们十分笃定地拿起几本书说“这本我们学有”“这本我们学没有”“这本的内容和我们学的藏本不太一样”，明显扫上一眼就知手里的书属于哪一类，忍不住问起他们那所谓的云阳

项羽说：“孙儿担心祖父。”他抓紧项燕着锁链的手，“祖母也担心，阿娘也担心，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