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惊雷，彻底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您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像是在安抚一只即将失控的猛兽。您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属于上位者的温存。

        她哭了。

        您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的弧度。

        「爷把他带回来了。现在，就在府外候着。」

        哭得像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孩子，毫无章法，毫无顾忌。那不是委屈的哭泣，也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一种将整个灵魂都剖开，将所有最深沉的情感都宣而出的、最彻底的崩溃与释放。

        「爷……」

        当年，她父亲的队被围剿屠戮，血成河。尚是少女的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年仅八岁、吓得浑发抖的弟弟，进了一堆放辎重的暗格里，并用自己的堵住了口，随后便杀了出去，引开了敌军。她后来被俘，受尽折磨，九死一生，一直以为，在那样的炼狱中，她那手无寸铁的弟弟，早已化作了枯骨。这也是她心中唯一的、从未对您提及的执念。

        英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知，您召见她，绝不仅仅是为了活动骨。

        ---

        您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出言调笑。您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发在您的怀中。您那只刚刚还抚摸着她颅的大手，缓缓地、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那因剧烈抽噎而不断起伏的、紧绷的后背。

        一声破碎的、带着重哭腔的呜咽，从她的咙深挤出。这是她第一次，在房事之外，在您面前发出如此脆弱的声音。她将脸深深地埋在您坚实的膛里，那的、决堤般的泪水，瞬间浸了您的衣襟。她的剧烈地颤抖着，双臂死死地环住您的腰，仿佛要将自己进您的骨血里，用尽全的力气，去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

一缩。

        您顿了顿，转看向她，目光深邃，带着一种悉一切的平静：「一个和你眉眼有七分相似的年轻铁匠。」

        英的，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双从不动摇的、狼一样的眼睛里，第一次，蓄起了水汽。

        「英儿，想不想…见见他？」

        您继续说：「路途中，为了实堪舆图上的一条谷，爷绕路经过了一个极其偏僻的村庄。在那村庄里，爷见到了一个人。」

        「去吧。爷准你…去见见他。」

        您扶着她站稳，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生死搏杀只是饭后消遣。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爷此次去北境，虽说不甚凶险，却也顺手端了狄人几隐秘的兵营。」

        「别哭。」您那平时满是戏谑与冰冷的声音，此刻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柔，「去吧，去见他。爷…等着你。」

        「他活了下来。」您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事实，「乱军过后，他从暗格里爬了出来，被一个进山打猎的猎所救，带回了村子，当作自己的儿子养大。这些年，虽说过得清苦，却也平安健康，还学了一手打铁的好手艺。」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跪下谢恩，而是像一受伤后终于找到巢的孤狼，猛地扑进了您的怀里。

        下一秒，一看似轻柔、实则霸无比的内劲，透而入。她只觉得口一麻，浑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手中的重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而她整个人，也地倒了下去，正好被您揽入怀中。

        英的，猛地一僵。

        「能扛住这么久，不错。」您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像是在安抚一战败的猎犬，伸手拍了拍她那因剧烈运动而汗的后背。

        话音刚落，英再也支撑不住。那压抑了十数年的、以为早已被遗忘的思念、愧疚与绝望后的狂喜，如同山洪般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您知，她明白了。

        您看着她那双死死睁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继续：「爷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眼熟。他那双眼睛，尤其是在打铁时，盯着烧红的铁块，那子狠劲，跟你这小母狼，一模一样。爷后来在他脖子上，看到了一枚用红绳串着的、早已磨损得看不清纹路的狼牙。爷记得，你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上除了伤，便只有那么一枚一模一样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