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嫣尚未回神，只见一列侍女已手捧方盘，鱼贯而入。

        柳嫣嫣只觉得耳发，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更深的被褥里去，这般情境，她该用什么脸面去面对他才好？

        京城初雪方霁，天地间已是一片琼白。

        偏有几株梅树不甘寂寞，于这苍茫素宣之上，逸出数点殷红，恰似名家笔下的朱砂点染，为这寂寥冬景添了最艳的一笔。

        柳嫣嫣张口，一点点喝了药。

        此时她本不知如何开口，就好像有些事只要不去面对，就不曾发生一般。

        她默默朝内间投去一瞥，终是未发一语，垂首悄然退下。

        沈经纶将药碗搁在案上，俯靠近，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既醒了，便把药喝了再睡。”

        柳嫣嫣猛然睁大了眼睛，沈经纶他疯了不成，竟然都告诉了祖母……

        观云一时走神未能听清，只见张大夫抬手搭上主人的腕脉，沉片刻后，缓声：“沈家主正值盛年，魄强健，无需用药。若为……只需顺其自然，静待机缘便是。”

        这一次，她没有再闪躲，而是在那殷切的目光中轻轻迎上前，拥抱了老人，低声：“祖母，我想起来许多事了……记得小时候，您总是这样抱着我，哄我入睡。”      她语气微顿，像在小心打捞沉在岁月深的光斑，“还有一位丹霞姑姑……是叫这个名字吗？”

        柳嫣嫣醒来推窗，只见枯枝覆玉，庭树堆银。

        这时，沈经纶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什么。

        尽相隔一段距离，但以他习武之人的耳力，仍将对话听了个分明。

        凝霜轻声：“姑娘，婢为您更衣梳洗，老夫人在等您了。”

        沈经纶示意她将药碗递过，随即吩咐：“药给我，你们都下去吧。”

        沈母将她攥紧的手轻轻拉开：“你爹全都告诉我了……你不必担心，祖母全都理解。”

        此时，凝霜正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走来。

        沈母更是亲自持，设一场锦绣华筵，不仅为庆贺柳嫣嫣归家，更要让这位千金明珠，重耀于京城权贵之前。

        沈经纶：“有劳张大夫也为我诊一诊脉，开一副方子。”

        她只是忍不住忧心，今日以这般突然的方式揭开世真相，对姑娘的冲击实在太大……

        他白皙修长的手端起药碗，舀起一勺黄褐色的药汁，浅粉色的轻轻散氤氲的热气，而后极有耐心地将汤匙递至她边，间溢出一声低柔的：“嗯？”

        吃过药，她上开始发汗，人也晕得厉害，更没心思去想那些问题，便一直沉沉睡去。

        再次见到沈母，柳嫣嫣心口仍不免一阵酸涩意交织。

        柳嫣嫣目光悄然在屋内转一圈，并未见到那个影。她指尖无声地掐入手心，借着一丝痛楚稳住心绪，轻声问：“世安……不，我爹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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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玉光，锦缎生辉，从钗环到衣履，无一不备。这满室华光与众人环伺的景象，竟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春满楼的第二个清晨。

        柳嫣嫣闻声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小兽，倏地将整个子缩进锦被之中，连带脸蒙了个严严实实，活像一只将埋入绒中的鹌鹑，仿佛只要看不见，令人心乱的真实便会随之消失。

        沈母闻言，眼中泪光盈盈，连连点：“好孩子，你说得一点没错，就是丹霞！她前些年出嫁到了保定府，一听说你回来了，立刻捎信来，说要特地赶回来看你呢！”

        凝霜见她醒来，便朝门外微微颔首。

        观云当即退回原位，垂首敛目，双手背在后，保持着护卫的恭谨姿态。

        走失多年的明珠终于还浦，实乃阖府之幸。

        柳嫣嫣面色如常，心底却早已掀起滔天大浪，她有了决断，只颔首任由对方为她梳洗换装。

        传来一声低沉轻笑，那笑意仿佛带着温度，穿透棉被，丝丝缕熨入她的肌肤。

        观云不由蹙眉：爷这是哪里不适？

        柳嫣嫣慢慢拉下棉被，出一双漉漉的眸子，怯生生地朝他望去。

        沈经纶端着药碗步入内室。

        可那人脸上不见半分愧色，反倒从容自若。

        她边掠过一丝苦笑，终究是避无可避了。

        门外，听松与观云静立守候。见沈经纶出来，观云正上前引领大夫，却听主人：“张大夫留步。”

        凝霜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凡关乎姑娘的事，爷总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接着外间响起脚步，似是沈经纶送大夫出去了。

        在她休养的时日里，整个沈府上下皆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