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听见动静，眯着眼朝门口望来：“是我儿回来了？”

        “丫，祖母疼！”

        他将那琉璃片递给老妇人：“娘，别急，你着这东西再看看。”

        她心中一阵发凉，暗恼自己如此上不了台面，连句寻常问安都说不利索，这般模样，怕是要给沈经纶丢脸了。

        柳嫣嫣心揪在一起，一方面是听了心疼他，原来他家中已经没别人了，另一方面又害怕，她依稀记得，曾经有个老人，待她极好。

        老妇人眼神似乎不大好，她用力眯了眯眼，待勉强看清沈经纶后，目光便自然地落在他旁：“这位可是……”

        室内沉香的气息馥郁盘旋，几乎有些压人。

        那双温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色也渐渐褪成苍白。她忽然用力将柳嫣嫣拥入怀中，带着哽咽的哭腔：“我的丫啊！丫！真的是你！”

        “丫，慢点跑！”

        柳嫣嫣没想到话这么快就转到自己上，心下一慌，开口竟结巴起来来：“……我、我是嫣嫣……”      话音未落，一热意就涌上脸颊。

        此刻，被老妇人紧紧拥入怀中，所有的碎片竟在刹那间汇聚拼合，形成了一个无声却震耳聋的呼唤，某个答案已然昭然若是。

        柳嫣嫣的思绪瞬间纷乱如麻。

        见柳嫣嫣依旧怔忪，老妇人的泪水顿时决堤而出。她拍着柳嫣嫣的臂膀，声音里浸满了破碎的哭腔：“兰因啊！我是祖母，你不认得祖母了么？世安，世安你快来看看，咱们的孩子这是怎么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柳嫣嫣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望向沈经纶，眼中满是求救的局促。

        她强自镇定，随着沈经纶步入花厅，穿过阁。

        沈经纶帮她卡在一侧眼睛上：“这是商队从波斯国带回来的琉璃镜片，据说年纪大的人上眼镜立刻就能看清了，你再试试呢？”

        沈经纶忍俊不禁，他慢条斯理从袖口拿出一团布包，准备打开给老妇人。

        老妇人眨了眨眼，怔怔望向柳嫣嫣：“真……真行，真清楚！”

垂，声音低沉：“我沈家本宗，人丁向来稀少，这些年……更是日渐衰败，如今，府中也只剩下家中老母了。”

        老妇人用颤抖的手抹去脸上浑浊的泪水，声音沙哑得厉害：“兰因啊，你好好看看祖母……你爹当年为你取名‘兰因’，取的是‘宿慧天成，因果美好’之意。可自你六岁走失，咱们沈家……就再也没了‘好’字这一说啊！”

        沈经纶撩起厚重的门帘，一温热的气顿时扑面而来，将两人包裹。

        老妇人眼中漾开一片近乎溶化的温柔，水光在她眼眶里盈盈转。

        谁知老妇人竟一把推开沈经纶，利落地翻下炕，不由分说便将柳嫣嫣拉到自己边，眯起眼仔细端详起她的面容。

        “丫，来祖母这里。”

        柳嫣嫣双眸圆睁，一副惊恐模样。

        可是很快，柳嫣嫣就感到了不对劲儿。

        老妇人接过琉璃片问：“这是何物，如何？”

        沈经纶紧赶两步上前，一把握住老妇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温顺地应：“娘，是儿子回来了。”

        柳嫣嫣猛地抬起，眼中尽是震惊与茫然。

        沈经纶看清之后，倒是神色如常将肚兜回了袖口，重新翻找了一下，拿出另一块布团，他打开布料，里面是一块圆透明的琉璃模样的东西。

        沈经纶此时眼眶也微微泛红，他单手搭在柳嫣嫣肩：“这些年她漂泊在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让柳嫣嫣怔在原地，只得任由老妇人紧紧抱着自己，在她肩放声痛哭。

        柳嫣嫣心口怦怦直，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从初至此地，望见那方牌匾，到一步一景所带来的莫名熟悉，种种疑云曾如碎片般散落心底。

        她紧紧攥住柳嫣嫣的手，仿佛用尽了全力气：“他为了寻你，官途丢了，家业也散了！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天南地北地找……如今你总算回来了，我的孩子，你怎么……怎么就不认得祖母了啊！”

        结果他和柳嫣嫣同时看见，那被成一团的布料不是别的东西，赫然正是柳嫣嫣昨日晚上被他脱掉的肚兜儿。

        她定睛向那靠墙的炕上看去，一位满银丝的老妇人正端坐其上。

        她愣在原地，沈经纶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回响：不是说来见他的家人吗？为何此刻的场景，倒像是她才是那个被寻找的人？思绪在瞬间冻结，一时之间，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