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野抬起袖子闻了闻，皱皱眉，索起解了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又从衣柜里取了件干净的袍子换上。衣服上绣着祥云瑞鹤、千嶂松涛，针脚致，蕙宁无意中瞥见，目光里不由得泛起一丝黯然。

        温钧野坐在床沿，手指不自觉地在膝摩挲着。那些往昔与云蕙宁几次接的碎片在脑海里翻涌，断断续续，像风过一池碎玉，浮光掠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看不真切。他不知如何开口，空气里有些沉闷。

        拜堂之后，二人又去见了温如飞和赵夫人。长辈们一番吉祥话，叮嘱新妇新郎要敬孝守礼、和睦相。待礼成，蕙宁被喜娘和一众婢女簇拥着送往新房。房内红帐高悬，枕边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寓意“早生贵子”。

        蕙宁抬眸看他，眼神清凌凌得，带着探究与疑惑。

        倒是蕙宁先稳住了自己，她了口气平静说：“你喝了不少酒，还是早些歇息吧。”

        终于，不知等了多久，温钧野总算跌跌撞撞进了新房，上带着一烈的酒气，脸颊也因酒而泛着微红。

        莫教鲛绡薄，还遮半面云。”

        温钧野咳嗽了两声，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其实，这桩婚事……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没想过会这么快成亲，也没想过要娶你。我知我们情不合，所以，为了彼此都安稳，我想，我们不如约法三章，可好？”

        “约法三章？”蕙宁重复一遍，“如何约法三章？”

几句吉利话，然后鼓起勇气，半背半念地出一首却扇诗：

        蕙宁听罢，调侃：“这事只怕难办。若是娘问我，我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那样，娘只怕更要生我的气。”

        温钧野端着杯子，动作略显生疏，杯沿碰到边的时候，手指还在微微发颤。他一向不擅与人亲近，此刻与她执杯对饮，只觉得心得快要跃出口。

        檀云贴心地端来，是玫瑰花酥，外酥，内馅混合着茶叶与花香。她轻咬一口，玫瑰的清香与茶味交织在尖，很是绵甜。填饱肚子后，她又等了许久。新房里，烛泪长，红帐微晃。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隐约还有几句笑语。吴府里的喜宴已经渐入尾声，国公府的宾客却仍在推杯换盏。蕙宁坐在床沿，脑海中浮现出今日的种种，心一时百感交集。

        喜娘又取来剪刀，将两人鬓边各剪下一缕青丝，交织成结。青丝缠绕，细细，把两人的命运都拴在了一起。喜娘笑着说：“有了这同心结，往后便是一条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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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钧野只在中途匆匆进来过一回，站在堂屋门口，隔着距离笨拙地：“饿了便吃些东西。”说罢，将一盘点心放在桌上，又被人拉了出去。

        诗句一出，周围哄然大笑。

        仪式毕，喜娘与婢女们悄然退下，偌大新房只剩下他们二人。

        温钧野低不语，蕙宁却只是抿，眼中浮起一抹淡淡的光影。

        蕙宁耳尖微微发红，手指轻轻挪开面前的纱扇。她的脸终于显现出来，明艳动人，像初春晨曦下盛开的海棠花。温钧野一愣，呆呆望着她，竟是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大哥温钧珩无奈，只好伸手揪了他一下耳朵，他这才回过神，脸上带着难得的羞赧。

        蕙宁略一沉，点了点，算是答应下来。

        温钧野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惯有的直率与不安：“我、我有话想和你说。”他说完，目光闪烁，躲闪着她的眼神。

        温钧野思索片刻，认真：“那……不如我们提前商量好一个理由对娘说。”

        喜娘在一旁细细叮嘱，教着新婚夫妇饮下合卺酒。细长的玉杯交错递送，酒色如琥珀，在烛光下微微漾。蕙宁指尖微颤，她侧轻抿，齿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酒香，仿佛这一夜的仪式都被锁进了琥珀色的光阴里。

        温钧野见她没有反对，反而认真了起来。他伸出一手指，郑重其事：“第一，你不能随意干涉我的生活。”说罢又怕她误会，赶紧补充：“就是说，不许跟着我东问西问，也不能和我娘一块儿盯着我。譬如我出门，不许追着问去哪里，更不能派人偷偷跟着。”

        这诗自然是大哥温钧珩为他写得，文绉绉得，可花了一番功夫记下。

        “眉从诗笔展，花向锦帷嗔。

        新房里香气氤氲，烛光摇曳，红绸帐幔投下斑驳的影子。蕙宁独自坐在床沿，背脊得笔直，腰酸背痛，额角沁出细汗。外的喧闹渐渐远去，只剩下红烛无声地燃烧。她静静等待，手心里着一帕绣着鸳鸯的丝帕，心里既空落又有些紧张，连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