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腳步，轉向他。

        「李稷是制度效率導向下，非常穩定的選擇。某些申請者——尤其不希望牽扯感情、不想互動、甚至討厭語言交的女——會主動指定像他這樣的種父。」

        「所以他算是哪一種類型？」

        「可以說，他是『純繁型』範本。高成功率、高服從、無情緒殘留。這樣的人，在制度裡永遠有他的用途。」

        「我需要跟他一樣嗎？」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

        「制度不會強迫你成為誰。但你最後會成為什麼樣的種父——那是你選的，不是制度預設的。」

        澪微微垂下眼，再抬起。聲音仍然平穩，卻沒有剛才那麼遠。

        「對某些人來說，那樣的愛是安全的。乾淨、無需情感負擔，不需要解釋或承擔。高來了，進去了，結束了。」

        她頓了頓，像是在評估自己能說多少。

        「但我個人不喜歡。那種愛太封閉，像是彼此只是互相使用體完成一項程。過程像在等待一個系統錯誤，高時那一秒才像真的活著──但只是一秒。」

        她語速略慢了一些，像是有什麼詞句必須經過心裡才敢說出。

        「我更在意的是……」她眼神輕輕掠過嶺翔，又迅速避開，「在過程裡，有沒有人真的看著你。有沒有人知你是誰、你在哪裡、你此刻是什麼樣子。不是只在你高的那一刻，才發現你有體溫。」

        說到這裡，她右手下意識拉了下左手腕。

        然後她抬起頭，表情已經回到原來的冷靜，點頭示意繼續走。

        她轉走在前方，步伐不快，卻沒有回頭。

        嶺翔站在原地，像是那句話撞進了他口某個他還沒摸清的地方。他沒有立刻追上，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某個聲音低聲響起——

        我該成為怎樣的種父？

        她回到觀察區，系統已自動出今日任務記錄頁面。

        S-14｜江嶺翔｜觀察員：M05

        任務項目：S-03觀摩實作陪同｜階段反應評估回報

        紀錄狀態：等待填寫｜最後更新：00:41

        她坐下，輸入指紋，畫面亮起。鍵盤出現一行提示光標。

        她開始打字：

        「受試者觀察反應穩定。觀摩任務期間未表現出過度生理波動，語言節奏正常。觀察結束後，主動提出問題，內容涉及制度內不同交風格之比較。」

        她頓了一下，視線停在閃爍的光標上。

        然後她繼續：

        「觀察員就S-03任務樣態進行基礎解釋，包申請者偏好、效率型種父使用情境與制度調度機制。」

        光標再次閃動。

        那段話她沒有寫進去。

        她沒有寫他問「女人會喜歡嗎」，也沒有寫她說了自己不喜歡那樣的愛。

        因為那些話，不屬於紀錄格式。

        也不屬於一個觀察員該留下的痕跡。

        她回想剛才那段對話。

        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