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你不用担心怎么跟我师父交代啦，那老···咳···我师父最好说话不过了。”

        尤其是佛剑。

        见佛剑不答，剑子忙替他推掉责任。

        “咳……”

        “诶·……？”

        不过这也无妨。剑子仙迹不是出家人，无须受戒，会有口腹之也实属平常。佛剑从小长在佛门，受戒持善，对人世浮华不甚在意，自然也不曾注意过茶水的甘澈。如果它真如剑子所言一般不同凡响，那这些年来，他便有些辜负它的价值了。

        “我是剑子。”

        “他倒是跑得快，把我一个人丢在佛尊这儿。也是佛尊行深，要换了我，”他对着佛剑暗暗亮了下袖子里的拳，“我就……”

        说着，他也学着佛剑的样子闭目合掌，十分虔诚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若是能被真正懂茶的人所欣赏，那才是它的缘吧。

        佛剑仍是看着他，想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两人见的次数虽不多，但剑子早已摸清了他的作息，每日早课晚课时总能见上一面，闲聊两三句。然而入冬以来，佛剑便没了踪影。剑子在他房里寻不到，藏经阁里又呆得闷，便在路边折了几叶枯草，编了几个蚂蚱去找守门的沙弥套话，这才知佛剑又去修行了

        佛剑默然，在心底微笑，而后为他引路。

        剑子把手笼在袖子里，抱着一杯茶坐在窗前。大雪压弯梅枝，虬结的枝条撑不住重量，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剑子立时顿住了脚步。

        佛门一切从简，香火虽然旺盛，但都未用在寺庙本。他所住的禅房还好。佛门弟子居住的廊院简直是四串风，都不知四面的墙是真实还是虚物。这般天寒地冻，众僧也只穿一件单衣，说是什么修心炼，砥砺心智。真不知在折磨，还是上赶着要患一场风寒。他们门可没有这般苦修的理。

        佛剑抬手扶起一只垂枝，自疏落的光影下走出。紫薇花簌簌落下，薄如蝉翼的花拂了他一，染在皂色袈裟上，被阳光照得微微透明，就如同青年僧人洁净无尘的仪容。他那时还未修得舍利，上燃了十二个戒疤，正是所受戒律最高的“菩萨戒”。

        “至于佛家典籍……咳咳，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说到一半，剑子还傻乎乎地乐了起来。

        “在下佛剑。”

        佛剑点了，应了邀约。他领着剑子穿过清幽的竹林，踏上一条蜿蜒的小路。

        剑子随洒脱惯了，反而有些无措。他站在佛剑边，手脚都不知如何摆，不知自己同他开的玩笑会否引起出家人的薄怒。

        “之前都没见过你。听你师父说，你先前下山去了。”

        “佛祖那么好心，一定会怜惜世人的悲苦。”

        “总而言之，我剑子仙迹的朋友，绝对是天下间最不容错过的乐事。”

        “怎么了？”

        他很是自来熟地朝佛剑靠过去。

        彼时的剑子仙迹，还未修得后来的厚脸，脸上的小小忐忑在佛剑面前一览无余。

        “修行而已。”

        佛剑任他牵拉向前。

        剑子正经起来确有几分仙风骨，然而调的本还是掩不住。他偷偷掀开一只眼睛，偷瞄佛剑的脸色。

        剑子连连摆手，飞快地退后两步。

        佛剑看他一眼，敛起眉目。他眼前这位教的高徒绝对比他更熟悉人间，如此相问，恐怕揶揄的意味更重。于是只眼观鼻鼻观心，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早就闻名西山清茶的香气，想来听过梵音的茶叶一定不同凡响。眼下正有机会，佛剑好友，我们则能错过这难得的机遇？”

        他小声抱怨一句。

        “佛剑好友，就别带我去藏经阁了吧……”

        佛剑清了清嗓子，阻止他冒出更多莫名其妙的话来。虽是初识，但他对剑子仙迹的格已颇为了解。无论如何，在佛门清净地，还是少些妄语，多些修行。

        剑子似乎是爱说话的子，一路喋喋不休。

        年轻的僧人平和沉静，眉心一点灵慧，令人心生敬慕，不可亵渎。

        他忍俊不禁。

        剑子抓着漉漉的衣摆愣在原地，见佛剑走得远了，才加快了步子赶上去。

        他俯首同白衣人见礼，掌上握着的檀木佛珠亦随之垂下。白衣人看着他低，悄悄在脑内数了一番。

        “唉呀……”

        还真是十二个。

        剑子掸掸衣角，从石上下来，朝着太阳松快地伸了个懒腰。

        佛剑等他跟过来，才领着他往前走。

        “随我来吧。”

        剑子自认已与佛剑达成了共识，便走到佛剑边。他拉着佛剑的胳膊绕了个半圆，生生转了方向，把佛剑往后山上推。

        “难得有一方好山好水，要是不能欣赏，岂不是莫大的遗憾。”

        一切因缘，自有定数。

        佛尊先前特意交代过，让佛剑带领尊高徒去研习古籍经典，如今看来，这位客人并不算领情。

        “我一早便去过了，里的经书堆得像山一样高！灯火不明，又昏又暗，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发痛了，这才出来看看青山绿水，养一养神。”

        “去藏经阁。”

        这意味着剑子得继续呆在佛尊这里，独自捱过一个无聊的冬季。

        （二）

        那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佛剑如此想。

        “佛剑好友，如今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既有机会，何不及时增进下友情呢。正所谓与人以实，虽疏必密。剑子早已拿出诚意，佛剑好友又怎可无动于衷？”

        “听说西山古寺风景极美，尤其是满月之时，风光无限。一人赏月难免寂寞，我正发愁呢。谁知佛剑好友，竟恰逢其时地出现。”

        恐怕前面的话都是为了这一句铺垫吧。

言自语念得正欢，耳朵已灵地捕捉到脚步声。那人在树丛里踏叶沙沙，徐徐而响。

        窗外一片白亮的雪光，透过窗纸，在桌前映下淡淡的光亮。信纸被照得透明，连带着墨色也模糊。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不过是剑子他师父的疏疏几言。这老仗着白眉长须，自认年事已高，懒得跨大半个苦境来寻他。适逢寒冬，索去北岭看雪，一直要到开春雪才回来。

        “好玩么？”

        神态非常之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