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啸行知方才的紧张来自于何了。他仍感到紧张，甚至恐惧，他握紧了刀柄，自知非敌。徐啸行不由苦笑，他的手在发抖，心里想着，如果叶樵面对此等情况，肯定会说大丈夫岂能坐以待毙，只要尚有生气，自当奋力一搏，而他为楚相玉眼中煞气所慑，撑起子都艰难。

        他得偿所愿，必要扛金踏辽，可惜事实总是不遂人愿。他的队伍受童惯指挥，在补给支援不足的情况下被迫进，最后中了敌人的埋伏，全军覆没。而他侥幸活了下来。有时候活下来不代表是幸运的，前线失利，后方贪腐，为了继续得到皇帝的嘉奖，童惯谎报军情，只有捷报才能到达汴京。叶樵感到愤怒，他与兄弟们杀敌之时，军帐里饮酒正酣！

        又是一息，楚相玉已经来到他的跟前。

        时家兄弟正在火堆旁唠嗑，谁都没想到楚相玉突然出手。不同于徐啸行，这两人是知楚相玉威名的。就是因为知，所以才诧异。如果楚相玉在离开铁血大牢后立即动手，他们还不会这般诧异，他们诧异的是此时，他们已经相了三天。他们倒不是对徐啸行生出了感情，而是三天平和的日子，他们实在看不出楚相玉与徐啸行有什么矛盾。他们也不出手，他们不在意徐啸行的生死，迫于楚相玉的威慑只敢在外围观望。

        徐啸行的手插进雪地，他想告诉叶樵不要过来，且不说他还在楚相玉脚下，稍有差池，自己先死了，就说方才那一交手，凭他这心思已经看出楚相玉远未到尽全力的地步。他的武功略逊于叶樵，见识却是比叶樵宽的。

        但他这些声音都尘封了心里。叶樵已经冲了过来。

        只见在这热浪中，徐啸行周的冰雪开始化。这化的范围以他为中心，慢慢向周围散去。他竟急中生智，以冰雪的冷来克制这炙热的内力。劲力稍，但后劲不减。徐啸行挫其前锋，已经瞬息出刀。

        时正冲自忖徐啸行与自己功力相当，楚相玉这手只出了不到三分力，自己是断接不下的，徐啸行自然也接不下。但他实在小看了徐啸行。徐啸行虽然表面乐呵，却是个心眼子贼多的人，不然他也没法在朱月明把持的刑全而退。

        他的刀就出自幼时墙外的河，秋水，因秋而凛冽，因水而包容。

        细心的人都知，秋凉，水温和。徐啸行的刀意就来源于此。他家是江南的土墙小院，院子里有棵柿子树，在背井离乡之前，徐啸行和妹妹最盼望的就是秋天。秋天就意味着结果，那棵柿子树的馈赠是他幼时唯一吃得起的零食。院子外就是江南常见的河，徐啸行常在旁边练武。楚临秋的师父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这里，偶尔会指点他两招。

        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厉害，徐啸行的心加速。担心叶樵只是一分，他很快就发觉了地面的震动绝对不只是匹的缘故。纵使叶樵术深，气势滂沱，也绝对不会带来这般大的影响。他感觉到冷，那已经不止是楚相玉的压力和冰雪的寒冷。

        时正冲只看见徐啸行吐血，猩红的血落在雪地上格外眨眼。找到徐啸行子降落的地方容易极了，时正冲眺望两眼，“没呢。”

        他只觉得口一闷，庆幸自己两步化解了不少力。

        叶樵不是楚相玉的对手，甚至交手都算不上。

        秋水娟娟，凉意袭来。一声刀鸣，好似入梦。梦是无声的，刀鸣却不是，他挥刀，刀光闪过，连时正冲都看不清刀影。刀不劈向别人，只劈向仍有余力的掌风。事实上，自被袭击以来，不过才两息，徐啸行已退了快十步，他的刀够不到任何人，他也来不及够任何人。

        如果不是已知此事，谁都不会相信他已到知命的年纪。他的发披肩，眉宇高耸，额见隐隐约约显囚徒的暗青烙印，双目不但煞气奇大，而且有一种令人瞧了也心惊的异芒。

        楚临秋此行受诸多因素限制，不想增加太多伤亡，故而能免则免，多数时候都是他带着叶樵出去“劝退”追兵。楚相玉对此嗤之以鼻，楚临秋独自忙乎。

        “死了？”时正锋问。

        徐啸行已经见过他踏雪无痕的轻功，又领教了对方的绝世内功，此时只能盯着对方的鞋子感叹吾命休矣。

        楚相玉是一位在任何环境都懂得保养的人。他在铁血大牢将近十年，但仍然算得上是玉树临风。徐啸行曾听楚临秋说，楚相玉应当接近五十了。

        他想呼喊，声音才到嘴边。楚相玉一脚踢来，徐啸行来不及躲闪。那劲力撞在他的哑上，他再发不出声音。

        蹄声更甚。沧州多雪，本不是和骑，但此时真是隆冬，荒野的积雪无人青扫，几经冰封，形成了一层坚固的雪壳，行人不是问题，行则要看手的本事了。不因别的，就是那雪壳下的雪坑如同沙，若是陷进去，则难以脱。人比轻，雪壳可以承受，而重沉，踩踏力大，稍有不慎便要陷进去。

        在那时起，他整个人就变了，枪也变了。他的枪本是立世正名之枪，是杀敌驱袭之枪，而那之后，他的枪不仅仅为功名而挥，他还要为死去的魔除寇而挥，为清扫臣逆贼而挥，为拨乱反正而挥，为自己，为同袍，为兄弟，为后世而挥。

        徐啸行猛一睁眼，与此同时，叶樵也意识到不对了。他下的坐骑并非伴他多年的宝“星”，而是他在沧州场挑的另外一匹。此与他没有默契和情谊，却也是训练有素的，而此时，他却察觉到此的退意。这种退意为他的钳制所克制，仍旧向前冲，他却

        徐啸行将刀插在雪力，沧州积雪冻得坚如平地。他仍想撑起子，却只能挣扎两下。这一掌虽被化去了锋利的劲力，但仍不可小觑。这简直就是怪物，徐啸行勉强撑着子抬眼。

        只是没想到意外在此时发生。叶樵的行得快，一折返便看见徐啸行不敌。不同于徐啸行进士出生，叶樵是行伍出。宋廷积弱却不乏有志之士，叶樵从小立志从戎，幼时常拿木棍枪，幻想自己枪若游龙，征战沙场的一天。

        楚相玉却不动手，就静静地等待着。

        而此时，他挥出十一刀，却仍未化解掌风。烈火一扎进水中，不仅未熄灭，反而如同窜如油锅。徐啸行再来不及还手，掌风击在他的口。

        来人明显深术，他远远看见徐啸行倒飞出去。自然赶得急，缰绳一拉，提枪前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去清理追兵的叶樵。

        他的刀总是包容的，包容着回忆，温存，思念，保护；他的刀也是凛冽的，凛冽的取人命。

        有那么几息，徐啸行觉得对方是要放过自己。这种念在他听见雪地传来声响时消失，那是蹄声。他明白了楚相玉的用意，雪地的冷刺透骨，徐啸行的心冷下去。

        蹄腾飞，碎雪弥漫，他只有一匹，却跑出了千军万的气势，连时家兄弟都为之一振。

焰侵蚀自己的肉，徐啸行甩不开这内力。

        徐啸行就是他的兄弟。只听叶樵远远一呵，“休伤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