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将脸埋在他颊侧，本咬牙强忍下疼痛，闻声却放任口齿一松，间轻轻溢出一丝低。

        李忘生缓缓睁眼，慢吞吞地撑着子坐起，双目放空发了会儿呆，总觉着太过安静，又颤巍巍抬手去将窗子推开。

        谢云又蹭蹭他的脸，调笑：“舒服了？”

        外的红梅依旧开得分明，这才使他轻呼出口浊气。默默看了会儿，又忍不住伸出细瘦的手，碰了碰那鲜艳的梅花。

        谢云望着盘中已死的蛊虫，眼中满是悔意，恨不得一掌将其震为齑粉。

        裴元叹了口气：“请恕晚辈直言。您与李掌门之事，风儿也常说与我听，其中重重纠葛心结，一误便是一生。如今李掌门甘愿向死而生，只为前辈能够回来，谢前辈，人生何其短，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莫要再错过了。”

        虫足有两尺长，细如蚯蚓，却浑黑紫。

        李忘生合上眼帘：“嗯……”

        知他心中苦闷，裴元徐徐：“前辈不必太过忧心，李掌门功力深厚，即便只有两成把握，也了过来。再过小半炷香，‘知此生’药效一过，就能醒了。”

        他的师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率疏狂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任谁能奈我何。

        李忘生顿了顿，又开口：“可以不走吗？就在被子里。这样忘生一睁眼，就能看到师兄了。”

        却见谢云踌躇许久，才缓缓迈着步子走近，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却是恶言恶语：“这么想死？子还没长好，怕这风灌不进去？”

        若还想活着，恐怕残生难以再见，亦或——

        裴元与他对坐无言，两厢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术前曾与李掌门确认过，此事凶险，把握不足两成，且无论人能否得救，神智都会受到损伤。”

        经年未见，仍是一眼认出。

        于是谢云手法娴熟地起那把细瘦的腰，忽地低笑：“我倒是越发会伺候你了。往后我不在边可怎么办？”

        63

        “睡醒了，师兄还在么？”

        “腰不疼了？”谢云嗓音微沉，抬手将他拥入怀里，与他额相接，轻轻蹭了蹭。

        这株梅自小伴他长大，一晃几十年，嬉笑垂泪，都静默相陪。

        谢云低声：“若我能早些知风儿已被救活，兴许……也不至让他陷入如此险境，独自面对。”

        温柔磁的声音传来，李忘生微愣，在一片黑暗中，准确地察觉到谢云的视线。

        谢云缓缓摇，沉声：“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你为救我徒儿倾尽心血，亦是谢云的恩人。如今又助忘生除蛊虫，使我二人能够垂暮再见，此等恩情，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难辞。”

        谢云仍是默默不语。裴元静了会儿，偏望去，却见他朗如刀刻的脸上，眼神幽深。

        谢云笑了声：“那就要看你睡到何时了。不过即便不在被子里，也在纯阳，左右是能找到的。”

        谢云听他乎乎哼哼唧唧的，心中怜爱如雨后的菌菇疯长，止不住地扬起笑，低反复轻吻师弟的脸：“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忘生努力忍着腹痛，轻声：“疼。师兄……帮我吧。”

终是苏醒了大半，引得二人是一惊。

        只可惜虽得知了蛊虫由来与毒，却到最后都未曾问出破解之法。醉蛛已伏诛，这世间再难寻得解法。李忘生深知这意味着什么，当即就宛如暴雨倾盆，一颗心被寒雨淋了个透彻。

        想到师兄那时明明内疼痛难忍，却还是皱着眉恶声恶气的样子，李忘生不禁摇失笑。

        62

        李忘生得了承诺，终于坚持不住，心中松懈，缓缓沉入梦乡。

        听他这么一说，谢云便柔声：“睡吧，师兄给你。”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忘生。裴元端端正正作了一揖：“都是晚辈的错。前两年风儿求生意志薄弱，险靠这药吊命。后几番折腾终于醒来，却仍是十分虚弱……晚辈怕江湖纷争再牵扯到他上，才私自将这事隐瞒了多年。等到风儿生活能与常人无异，才敢重新与纯阳联系，将其中因果与李掌门和盘托出。只是这一隔，就是几十年。”

        他微微一怔，间喃喃：“师兄……”

        谢云平缓

        李忘生被他骂了，嘴角也还是噙着一抹笑：“师兄回来了，快进屋里。”

        “呆子。”

        用谢云当时的话来说就是：“大不了爆而亡。”

        他本浅淡地笑着，看着那凌寒乖巧的花儿，却鬼使神差地将视线投向远，于大雪纷扬中，注意到远静立的高大人影。

        他温言相劝，谢云亦明白他的好意，微一点，郑重：“也多谢你，给了这个机会。”

        一场雪下得纷纷扬扬，屋外呼呼风声冷肃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