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失眠,躺在床上反复想着这个问题。一面想,一面觉得自己有病――明明是自己先拒绝了一个追求他三年的女生,事后却要为了女生因前程及父母而不肯将余生耽溺于他一人上的理智选择而难过得想死。他觉得自己变态而扭曲,为了压制这种对自己人格的质疑和怨恨,他再次打开了安眠药。
这些药还是他初初搬出宿舍住时,为了应对隔音很差的老破小区以及楼下孩子的吵闹声而备下的辅助药物。攒钱搬了新家以后,夜里安静了很多,他便尝试着戒掉安眠药。
而那天晚上,是他戒断六个月后重新打开安眠药。不知是许久未吃忘记了用量,还是内心的失望和痛苦淹没了他的神智,那天,他竟服用了整整半瓶。
这半瓶药给了他一个难得的好梦,却也差点送他去了趟鬼门关。在第三天晚上吴桐给他打的第十个电话之后,他终于从三天三夜的长梦中醒来。那一天,他本来约了吴桐去谈新曲子的事,吴桐说有首歌想请他帮忙编曲,要找他谈谈想法。
他起床的时候胃痛得难受,勉强梳洗整理了一番,跌跌撞撞地乘车前往与吴桐相约的地方。因为吴桐第二天就要飞香港演出,这天的约会不能再推迟。他们本来约在中午,孔安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见到吴桐,孔安解释是因为昨晚熬夜,今天睡过了。他不敢告诉他,其实他是三天前熬夜,他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
吴桐见他憔悴得厉害,便劝他去看病。他条件反般地说
:“我没病。”
仿佛是从一刻起,在他发现自己那些植于
、藏不住的、不断生发的异于常人的思想之后,他开始更加坚定地声称自己没病,他不断地想要说服自己,他说:“我没病,是你们有病。”当然,后半句,他并没有机会说出口。多年以后,他遇见了另一个和他有着相似病症的人,她会很认真地听他说:“我没病,是你有病,你是个变态。”她会笑着承认,她说他说得对,她有病,她是个变态。
然后另一个声音就开始在孔安的心里回:你也有病,你也是个变态。你如果不是变态,怎么会被一个变态
引呢?你如果不是变态,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变态要死要活,甚至于享受变态施加给你的折磨与血腥呢?
这些矛盾、扭曲,比绵里针难寻,比海里沙难辨的思绪,亘古缠绵地盘绕在他的心、脑海。这些错综复杂的思绪,对孔安来说,是一种极端的痛苦,这种痛苦带给他的冲击往往要超出纯熙本
。
他开始发现,他从前所以为的对母亲的憎恶,并不是源于她一意孤行所选择的职业带给他人生的原罪,而是因为她爱她的职业胜过于爱他。他不喜欢她总是周旋于各色男人之中,哪怕她与他们之间充满了虚与委蛇,他不喜欢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除他以外的人上,他希望她的眼中只有自己。如果不能,他也不愿像个乞丐一般去承接她那在旁人
上周转后留给他的所剩无几的目光;如果这样,他宁愿与她永生不见。所以,旁人只
是如英抛弃了他,只有他自己明白是他先抛弃了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