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

        觐见当日冯献灵醒的很早，埋在他颈间赖了会儿床才不情不愿的起shen洗漱，圣驾往行gong避暑后就不必每天过去请安了，对坐用完早膳，王、严二位女史分别带领四名gong女服侍她更衣晨妆。层叠繁复的礼服穿起来尤为麻烦，多宝冠钗更是瞬间将人压矮了一截（这还不是祭祀天地或元旦朝会时穿的那shen，那shen更加复杂隆重），好不容易系好最后一件外衣，她也热的妆花了大半。

        这位殿下一向怯热，王允仙正待说些什么，一旁的太女妃忽然dao：“我来看看。”

        大周贵女无不爱美，不仅白天傅粉施朱，有时睡前也会敷上一层厚厚的粉浆保养肌肤，她尚且年少，又素来不喜nong1妆，故不肯zuo出类似举动。姚琚从她妆台上挑了一支眉笔，象牙杆兔腋毫，真正的‘千万mao中剪一毫’，笔尖浅蘸黛ye，ruan绒绒、凉丝丝的笔chu2顺着骨骼起伏划过殿下眉宇。

        去岁安息大乱，国主国后并七十九名鄯姓宗室（其中包括女人和婴儿）被大食枭首示众，别说朝贡了，从那条商路入境的商队都锐减了大半，好在东gong存货很多，找出几十颗螺子黛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娘子乖乖仰着tou：“接见完他们恐怕时辰不早，午膳你自己用吧，晚上两仪殿gong宴，为王子和副都护们接风洗尘，就不必穿的太正式了。”

        他捧着她的面颊左右各看了看，确保自己没有画歪：“嗯。”

        重又ca了一些玉女粉，小心点补完chun脂，冯献灵在两名近shen女史的搀扶下坚强勇敢（……）的站了起来，起shen上舆。

        觐见仪式冗长又无聊，先得朗读国书和礼单，大家假装惊叹一番（……），然后由宰相和礼bu出面，代表圣人――今日圣人shen子不便，那就代表太女――赐下恩赏，感谢使臣不远万里跋涉进京，再然后鸿胪寺通番语的官员会痛哭liu涕（……）的tiao出来‘披lou’我朝圣主泽被天下的事实，陛下登基以来四夷一直视之为父母啦、外bang的国王王子哭着喊着要来我朝学习进修啦，啊！陛下如此仁德，实乃万民之福、社稷之福！最后才轮到真的使臣入内谒见。

        空耗了一个多时辰，说实话冯献灵已经有点不耐烦，以致于二王子shen着胡服、toudai胡帽向她行礼时有那么一瞬，殿下没能反应过来。

        双生……他与鄯思dao竟然是一对双生子？！安息大王子老实怯懦，为了不在神都引人注目，懂事起就没再穿dai过本族衣饰，十几年来说汉话、行汉礼、穿汉袍，有时大家都忘了……他本来是个胡人。

        褐发碧眼、肤色如蜜的胡人。

        “第十一代安息王鄯吉图之子鄯思归拜见殿下。”王子以右手搭抚左肩，欠shen行了个不折不扣的安息礼节，此礼多是平辈见面所用，霎时间满朝文武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是刚刚慷慨陈词过的那位鸿胪寺主簿，脸上青红交加，几能滴下血来。

        “阁下有汉名？”鄯这个姓氏是太宗皇帝所赐，安息王室本姓鄯莱加苏，意为‘福佑’，几代国主只在递给大周的国书中自称汉名，‘鄯思dao’这个名字就是大王子来到神都后自己为自己取的。

        二王子微一诧异，很快平静下来：“某在突厥时曾听过往客商说起，兄长为自己取名思dao，教某汉文的老师便从了这个思字，替某取名思归。”

        “思归……”冯献灵端坐莞尔，“阁下久居异乡，一定格外思恋故土吧。”

        他与她四目相对：“贵国有句诗文liu传甚广，殿下一定听过――‘月是故乡明’。”

        短短一刻时间，她已经明白这gu诡异的不适感来自哪里，冯献灵不是没见过鄯思dao，安息大王子长住神都，虽然也骑ma蹴鞠，胡人又天生高壮，但他的内里、他的he与大周士人并无分别，抛开那shenpinang，鄯思dao就是不折不扣的周朝人。眼前这位二王子恰恰相反，他的五官与兄长一模一样，并不凌厉，甚至称得上英ting俊美，但那双眼睛……那双碧莹莹的眼睛里燃烧着yu望。

        鄯思归gen本没打算掩藏野心，他是一tou披裹着人pi的孤狼。